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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大大的手,粗粗的繭,無論走到哪,這雙手都緊緊地牽著我,一刻也沒有鬆開過-這是我最親愛的阿公。

  小時候,阿公總是要我唱歌給他聽:拿著泛黃、舊舊的歌本,一個字、一個字的教我,或是帶著我到夜市買小孩子出的伴唱帶,要我回家好好練習,然後舉凡逢年過節、或是有客人來訪、親戚嫁女兒、娶媳婦就是我登台的機會:我想我不會忘記,我的阿公有多迫不及待,像獻寶一樣把我推上台表演-我是他的驕傲,是他引以為傲的寶貝。

  放學回家,剛好是播漁業氣象的時間,漁業氣象的音效,到現在我還是記得…我們總是在下午4點半:一邊吃晚餐,一邊看漁業氣象;夏天的時候,我總是跟著阿公到風景區游泳:我記得我穿著橘色的救生衣,趴在他的背上,從海的這一頭游到另一邊,我根本不在乎到底游了多久,因為這真是既幸福又放鬆的時刻;回家洗完澡,阿公去堤防邊和他的朋友聊天,我就當個小跟班跟著他,累了想睡就躺在堤防的木頭長板凳上,看著天上的星星,一邊哼著今天新學的歌、一邊嘟囔著為什麼大人有這麼多話好講,為什麼還不回家?睡覺前,阿公總是喜歡把他的一隻腳重重的壓在我肩膀上,要不就是要我幫他抓背…我們總是還要玩耍一陣,直到阿嬤出聲制止,才會願意睡覺。我睡在鋪著草蓆的地上,旁邊圍滿了好多阿嬤自己釀的酒甕,還有一個五層櫃、一個衣櫃:構築成一個很狹小的空間,我的腳幾乎沒辦法完全伸直…但我卻始終記得那昏黃的燈光和草蓆混合著酒甕的味道,讓我好有安全感、好放心。

  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,我回到自己的家,沒再跟阿公阿嬤一起住,但是,在我心裡,阿公阿嬤對我來說始終和爸爸媽媽一樣的重要,因著求學的關係離開了家,一個人在台北,那種思念的感覺常常在夜裡湧上,哭了不知道有多少回,可是有太多複雜的情緒,使我明明很想念、明明很愛,卻始終不願意回家。直到阿公生病…

  坐捷運前往石牌榮總的路上,我不停的捏自己大腿,告訴自己不可以哭,絕對不能哭;進到病房看見那讓我依賴、有雙大大的、長滿繭的手的阿公:瘦到好單薄、只剩一個鼓鼓的肚子,原本中氣十足教我唱歌的嗓門,現在幾乎要用盡全身力氣,才能跟我說上一句話…給予我生命養分的大樹,就在我刻意忽略的時間裡,漸漸枯萎了…而我卻什麼也做不了、也彌補不了。

   2004年12月5號,我在二妹的宿舍交誼廳看完金馬獎,當晚的凌晨,二妹接到電話:阿公走了。於是我們急忙坐上計程車,趕回家-計程車停在家的斜坡前,阿公家在往前大概100公尺的地方,救護車停在那,就這麼剛好,後面的門打開了,阿公被接了下來…我第一次體悟到何謂寸步難行,那短短的一段路,我卻怎麼也走不動…我的大樹,真的凋零了…我沒有大哭,因為大人說不可以大哭,他們說:這樣會讓阿公走得不安心…可是,我怎麼能不哭?我怎麼能不崩潰?為什麼不讓我放聲大哭?我失去了我最愛的人,我怎麼能不哭?怎麼能…幾年前,我甚至盡量不坐淡水線捷運,就怕要經過石牌,情緒會潰堤,也不想看到小小圓圓的梅餅,因為那是阿公吃完中藥後為了去苦味會吃的餅。情緒不應該被壓抑的,這是何等殘忍的對待方式啊…

  但是,我好謝謝神!因著祂,才幫助我在這件事情上釋放了許多,雖然還是有需要恢復的地方,但是會一天天好起來的!

  我親愛的阿公,雖然來不及讓你看到我大學畢業,來不及帶你去日本玩,你也沒辦法看見我的婚禮、我未來的小孩,但是,我還是會努力的去完成這一切,我會記得將那來不及對你說出口的愛,分享給我身邊的人,不要再有遺憾和來不及。阿公,涵妮還是很想念你,想你的時候我總是會唱起這首歌-河邊春夢:http://mymedia.yam.com/m/3022664

河邊春風寒,怎樣阮孤單,抬頭一下看,幸福人作伴;

想起伊對我,實在是相瞞,到底是按怎,不知阮心肝。

昔日在河邊,遊賞彼當時,實情佮實意,可比月當圓;

想伊做一時,將阮來放離,乎阮若想起,恨伊薄情義。

四邊又寂靜,聽見鳥悲聲,目睭看橋頂,目屎滴胸前;

自恨歹環境,自嘆我薄命,雖然春風冷,難得冷真情。

  謝謝你的疼愛和照顧,讓我從小就對愛從不缺乏。我會帶著你的愛,帶著更大的力量,持續探索與記憶我的生命,好好愛自己也愛別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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